安徒生童话故事《你能琢磨出什么》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他读书,研究怎样做个诗人。他想在复活节成为诗人了,然后结婚,靠写诗度日。他知道,做诗只不过是琢磨点什么名堂,可是他缺乏这种思维。他出生得太迟了。他来到这个世上之前一切事情都被人们尝试过,一切事情都被人做成诗写成文谈论过了。
“一千年前出生的人多么幸福啊!”他说道。“他们轻而易举地便成了不朽的人物!就连一百年前出生的人也很幸福。那时,不管怎么说总还有点可以用诗颂扬一番的东西。现在世界被人用诗写完了,我还能写点什么诗呢!”
他研究琢磨这事,于是他病了,情况很不妙。可怜的人儿!什么大夫也救不了他,不过说不定那位巫婆能行。她住在田地边栅栏入口旁的一所小屋里,她为乘车和骑马的人开栅栏门。她不止能打开栅栏门,她比乘着马车来交职级税①的大夫还要聪明。
“我得去找她!”年轻人说道。
她住的屋子很小巧很整洁,可是看了让人心烦。这儿没有一棵树,没有一种花,门口有一个蜂箱,很有用处!有一小片种土豆的地,也很有用处!还有一条小沟,沟旁有一棵刺叶樱,花已经谢了,正在结果。这果实要是在霜打之前尝一口,准把你酸得嘴都张不开。
“我现在看到的,正是我们这个毫无诗意的时代!”年轻人想着,而在这巫婆的门口产生的感慨正是一粒金沙。
“把它写下来!”她说道。“面包屑也是面包!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我是知道的。你缺乏想象力,到了复活节你就成为诗人了!”
“什么都写完了!”他说道。“我们的时代不是古代!”“不一定!”妇人说道;“古时候巫婆被人烧死,而诗人总是饥肠辘辘,磨破衣袖。现在的时代就很好,是最最好的!不过你对事物没有正确的看法,你的听力不够敏锐,看来你从来不作晚祷告。这里有各种各样可以写成诗、可以讲述成故事的素材,如果你懂得怎么去讲述的话。你可以从大地的植物和收获中提炼、从活水、死水中汲取题材。但是你必须懂得它,懂得如何捕捉阳光。现在请你试着戴上我的眼镜,把我的听筒②凑近你的耳朵,再向*祈祷,别总想着你自己!”做到最后这一点十分困难,比巫婆提要求要难得多。
他戴上眼镜,把听筒凑在耳边,然后被领到一块土豆地里去。她把一块很大的土豆递到他的手上,土豆丁当作响,唱出了一首有词的歌,关于土豆的故事。真有趣——一个日常的故事,分十部分,有十行也就够了。
土豆唱些什么呢?
它唱它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土豆怎样来到欧洲。在它们没有被人公认为比一块金块还要宝贵之前,它们所遭到的各种误解和不幸。
“国王命令各市*把我们分发出去,讲清了我们的重要性;可是大家就是不相信,甚至不懂怎么种植我们。有人挖了一个洞,把满满一斗的土豆都倒进洞里。另外有人在这边埋一个,那边埋一个,等着它长得像一棵大树一样,好把土豆从树上摇下来。它的确生长、开花、结出了水灵灵的果实,可是全都凋谢了。谁也没有想过它的根部有什么——那是幸福:土豆。是的,我们受过考验,受过苦;就是说我们的老祖宗和我们!这是怎样的故事啊!”
“是啊,不过够了!”妇人说道。“想想刺叶樱吧!”“在土豆的故乡,我们也有近亲,”刺叶樱说道,“比它们生长的地方更靠近北边。有从挪威去的北欧人,他们驾着船,穿过迷雾和风暴,来到了一个未为人知的地方。在冰雪下面他们找到了一些植物和草,结着可以酿酒的黑果:刺叶樱,它们也是要经霜打才能熟透,我们也是这样。这块地方便得到了这样的名字,‘酒岛’,也就是绿岛③,或是刺叶樱岛!”“这是很浪漫的故事!”年轻人说道。
“是啊,来!”那位巫婆说道,把他带到了养蜂的地方。他往里面看去,那里一片熙熙攘攘!每个小孔里都有蜜蜂。它们扇着翅膀,好叫这座大工厂里有新鲜的空气流动,那是它们的工作。接着从外面飞来了许多蜜蜂,它们生来腿上就长着篮子。它们带回了花粉。这些花粉被抖出来,再筛选一番,然后酿成蜜,做成蜡。它们飞进飞出。蜂后也想飞,不过那样一来大家都得跟着飞;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她还想飞,所以大家不得不把女皇陛下的翅膀咬断了,她便只好留了下来。“现在爬到沟上去!”巫婆说道。“去看大道那边的人!”“呀!真叫多哟!”年轻人说道;“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嗡嗡响,一片嘈杂声,我都晕了!我得回去!”
“别,往前走吧!”妇人说道,“走到人群中间去,看一看,听一听,再想一想!这样你就能想出名堂来了!不过在你走过去之前,我得收回我的眼镜和听筒!”于是她把两件东西都拿走了。
“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年轻人说道。“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是啊,那你就不能在复活节成为诗人了!”那位巫婆说道。
“那么在什么时候呢?”他问道。
“既不在复活节也不在圣灵降临节④!你学不会琢磨。”“那我要靠写诗生活该怎么做呢?”
“到忏悔节⑤你便可以了!把诗人从桶里敲出来⑥!敲他们的作品,便是打击他们自己。你不要丧失勇气,要狠狠地敲,这样你便有了团子,可以用它们来养活自己、养活你的妻子!”“真能琢磨!”年轻人说道。因为他自己成不了诗人,他便去打击每一个诗人。
这是我们从那位巫婆那里听到的故事,她知道一个人能琢磨出什么来。
①丹麦对公职人员有完整的铨叙,级别分明。他们根据自己的职级薪金纳税。
②那是一种用牛角或者金属(如铜、银)做成的圆锥形的原始助听器。
③指格陵兰。这个岛的“格陵”的意思是绿。
④*复活后50天,又称五旬节。
⑤复活节后第40天(5月1日至6月4日之间)。
⑥参见《搭邮车来的十二位》注2。
拓展阅读
1、童话故事作文:它为什么得到了冠军
在一个美丽的动物王国,四年一次隆重的选美比赛即将开始。消息一传出去后,每一个动物都躲在屋子里,精心打扮着。松鼠、孔雀、百灵鸟……都把自己打扮得人见人爱。它们一个个信心十足地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准备争夺这次选美比赛的冠军。
比赛就要开始了,动物小姐们都精神百倍。“可是百灵鸟还没来呀,这是怎么回事呢?”工作人员小兔纳闷地说道。于是,小兔像风似地跑到百灵鸟家。但是,百灵鸟根本就不在小屋里。小兔只好失望地回到了比赛场地。正当小兔要宣布取消百灵鸟的比赛资格时,奇迹发生了。百灵鸟气喘嘘嘘地跑来,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原来,在比赛现场的路上,百灵鸟突然遇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小乌龟,它非常心疼这只小乌龟。于是,她二话不说,就急忙把小乌龟送到医院里进行抢救,即使她知道她会因迟到而被取消参赛资格。
工作员小兔听了百灵鸟的解释后,让百灵鸟赶快去准备出场,心里却暗暗有了决定。
到了宣布冠军的紧张时刻了,选手们都紧张万分地等待结果。小兔走向百灵鸟,紧握着她的手,高兴地说:“这次选美冠军就是百灵鸟!”说完,就把一顶闪闪发亮的王冠戴到了百灵鸟头上。
几个不服气的动物小姐找到了小兔,生气地说:“我们都比百灵鸟要漂亮得多,为什么它是冠军,而不是我们?”小兔却一本正经地对它们说:“我们比赛主题是要有优异的品行!”听完小兔的话后,只见它们红着脸,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是的,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个优良的品质,并要把这种美好的品德继续发扬下去,去关爱身边的每一个人,把温暖送给每一个人,雪中送炭。这样,你才是一个有资格领取得冠军的人。
2、人靠什么活着的故事经典童话故事
我们因为爱弟兄,就知道是已经出死入生了。没有爱心的,仍处在死中。(《约翰一书》第……3章第……14节)世上凡有财物的,看见弟兄穷困,却塞住怜恤的心,爱神的心怎能存在他里面呢(同上,第……3章第……17节)。
小子们啊,我们相爱,不要只在言语和舌头上,总应该在行为和诚实上(同上,第……3章……18节)。
爱是由神来的。凡有爱心的,都是由神而生,而且认识神(同上,第……4章第……7节)。
没有爱心的人,就不认识神。因为神就是爱(同上,第4章第……8节)。
从来没有见过神。我们假如彼此相爱,神就住在我们里面(同上,第……4章第……12节)。
神就是爱。住在爱里面的,便住在神里面,神也就住在他里面(同上,第……4章第……16节)。
人若说,我爱神,却恨他的弟兄,就是在说谎话。不爱他所看见的弟兄,就不能爱看不见的神(同上,第……4章第20节)。
一
从前,有一个鞋匠,和妻儿们住在一间向农民租来的小木屋里。他无房无地,靠手艺过活。粮食价贵,手工价贱,他挣的钱只够糊口。夫妻俩只有一件皮袄,就连这件皮袄也已穿得破烂不堪了。他想买块羊皮来做件新袄,已经想了一年多。
入秋前,鞋匠凑了点钱,只有一张……3卢布的钞票,藏在他妻子的大木箱里,村里的农民还欠他……5卢布……20戈比。
一天早上,他准备到村里去买羊皮。他把妻子的黄土布短棉袄穿在内衬衣上,外面套一件直襟呢袍,把……3卢布的钞票装进衣袋里,取了一根棍子,吃罢早饭就上路了。他想:“我去收回那……5卢布欠款,加上已有的……3卢布,就能买张羊皮做新皮袄了。”
鞋匠到了村里一户农家,当家的不在,他妻子不给钱,只答应一星期内叫丈夫送去。鞋匠去找另外一个农民,那人指天发誓说他手头没钱,只付了……20戈比修靴费。鞋匠想赊购一张羊皮,可是卖羊皮的信不过他。
“拿现钱来,货随你选,”卖羊皮的说,“我可知道讨帐的滋味。”
鞋匠什么事也没办成,只收到……20戈比修靴费,还接了一双旧毡靴,这是一个农民交给他修补的。
鞋匠非常懊丧,跑到小酒店去喝掉了这……20戈比,空着手回家。早晨出门的时候,他觉得天气很冷,这会儿几杯酒下肚,不穿皮袄也暖烘烘的。他一手用棍子戳着冰冻的路面,一手挥动着毡靴,一边走,一边自语。
他说:“我嘛,不穿皮袄也暖和,一杯下肚浑身热,皮袄就用不着了,丢开忧愁和烦闷。我走着多高兴!我这人就是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没有皮袄我照样活。我一辈子也不要皮袄。不过我老婆会不开心。再说也真叫人不平,你给别人干活儿,他倒把你给坑了。这回等着瞧吧,你不送钱来,我饶不了你。我真的饶不了你。否则这算什么回事啊!一次只给……20戈比!20戈比能干什么?喝也只能喝一次!他说他穷?你穷,我就不穷吗?你有房子,有牲口,样样不缺。我却什么都没有。你吃的粮食是自己种出来的,我呢?我吃粮靠用钱买。不管我有钱没钱,光是买面包一个星期就得花……3卢布。等我到家一看,家里断粮了,又得花一个半卢布去买面包。你还是把欠我的都还给我吧!”
鞋匠就这样向转弯处的小礼拜堂走去。忽然,他看见小礼拜堂那边有个闪着白光的东西。已经是傍晚了,他怎么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他想:“是一块石头吗?原来这儿可没有这么块石头的呀!是牲口吗?不像牲口。看头部很像人,不过太白了。如果是人,他呆在那儿干什么?”
鞋匠又往前走几步,这回看得一清二楚了。怪事,真的是个人,但不知道是活人还是*,他光着身子坐着,背靠着墙,一动也不动。鞋匠害怕起来,心想:“兴许他被人杀了,被扒了衣服扔在这儿。再往前走我可就脱不了关系啦。”
鞋匠绕过那儿,走到小礼拜堂后面,就看不见那个人了。
走过礼拜堂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人不再靠着墙,而且动弹起来,好像在仔细看他。鞋匠越发害怕了,心想:“我是走过去呢,还是绕开呢?到他跟前去会不会倒霉?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落到这副模样,准没好事。如果我走到了他面前,他突然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可就跑不脱了。就算他不来掐我的脖子,我也会叫他缠住不放的。他连件衣服者没有,我拿他怎么办?总不能把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来给他啊!*保佑,让我免了这场灾难吧!”
于是鞋匠加快了脚步。他就要绕过去了,但是,他的良心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鞋匠在路上停住了。
他对自己说:“谢苗,你怎么啦?别人遭了难,快*,你却这么胆小,想绕开走。莫非你已经富得不得了,怕人家抢劫你的财物?唉!谢苗呀谢苗,这可不大好啊!”
谢苗转过身,朝那人走去。
二
谢苗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年轻力壮,身体完好,只是被冻僵了,也被吓坏了。他靠墙坐着,并不看谢苗,似乎已精疲力尽,连眼睛都睁不开。谢苗走到他跟前,忽然间,那人似乎清醒了,转过头来,睁开眼睛,瞧了瞧谢苗。这一看,就使谢苗产生了好感。谢苗把手里的毡靴扔到地上,又解下腰带搁在毡靴上,接着脱了呢袍。
“先别说话!快穿上衣服吧!来!”
他说。
谢苗抓住那人的胳膊,扶他起来。那人站起身来。谢苗发现他的皮肤白嫩,四肢好好的,脸上现出一副惹人爱怜的表情。
谢苗把呢袍搭在那人肩头,但是那人的手插不进袖子去,谢苗又帮他把手插进去,穿好,掩上衣襟,系紧腰带。
谢苗又把自己头上的破帽子摘下来,打算戴在那人头上,可是自己的头光着很冷。他想:“我的头全秃了,他还长着挺长的卷发呢。”
于是又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我不如给他穿上*。”
谢苗又让那人坐下,帮他穿上毡靴。
穿好以后,鞋匠说:“好啦,老弟,你活动活动,暖和暖和身子,有什么事都让人家去断吧。你能走吗?”
那人站起来,惹人爱怜地望着谢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总不能在这儿过冬吧?应该到有人家的地方去。好,把我的棍子也拿去,走不动就拄着走。打起精神来!”
那人迈开腿走去,走得挺轻松,并不掉在谢苗后面。
他们一同顺着大路走去。谢苗问:“你是哪里人?”
“我不是本地人。”
“本地人我都认得。那你是怎么到这小礼拜堂来的呢?”
“我不能告诉你。”
“是有人欺辱你吧?”
“谁也没有欺辱我,是*惩罚我。”
“那当然,*主宰一切。不过你总得找个地方安身啊。到哪儿去好呢?”
“哪儿都一样。”
听了这话,谢苗吃了一惊。这个人并不像一个胡作非为的人,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可就是不肯透露自己的事。谢苗心下暗想:“天下的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于是,他对那人说:“这样吧,就上我家去,就算暖暖身子也好。”
谢苗向前走去,陌生人同他并排走着,并不落后。起风了,寒风吹透了谢苗的内衣,他的醉意渐渐消失,身上觉得越来越冷。他一边走,一边抽鼻子,裹紧穿在身上的妻子的短棉袄,心里想:“嘿,皮袄,出门为了做皮袄,回来时却连呢袍也没了,还带来一个光着身子的人。玛特廖娜不骂才怪呢!”
一想起玛特廖娜,谢苗就起发愁来。可是再看看身边的陌生人,回想他在小礼拜堂后面的模样,谢苗的心里又激荡起了波涛。
三
谢苗的妻子早早地做完了家务。柴劈好了,水打满了,孩子们吃饱了,她自己也吃过了。她还在想,该什么时候发面,今天还是明天?还剩了一大块面包。
她想:“如果谢苗在外面吃了午饭,晚饭就吃不了多少,面包就可维持到明天。”
玛特廖娜把那块面包放在手里翻了几下,心想:“今天我不发面了。剩下的面粉只够做一炉面包,还得维持到星期五。”
玛特廖娜把剩下的那块面包收起来,坐在桌旁给谢苗补衬衣。她一面补,一面还惦念着丈夫买羊皮做皮袄的事。
“可别叫卖羊皮的给骗了,我丈夫太老实。他从来不骗人,可是连小孩也能把他骗了。8个卢布真不少啊。能做一件好皮袄了。就算不是熟皮,总还是皮袄。去年冬天没有皮袄真难熬啊!不敢到河边去,哪儿也不能去。他一出门,把衣服全穿走了,我什么穿的也没有。他今天走得虽不算早,不过也该回来了。他会不会喝酒去了呢?”
玛特廖娜刚想到这里,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进了屋。
玛特廖娜把针一插,走到穿堂里一看,进来了两个人:谢苗和另一个陌生男人,那人头上没戴帽子,脚下穿着毡靴。
玛特廖娜一下子嗅出丈夫身上有酒气,心想:“瞧,真喝酒了。”
又见他身上没穿呢袍,只穿着一件短袄,手里空空的,而且一声不响,扭扭捏捏,玛特廖娜的心一沉,“他把钱都喝光了,跟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还把他领回家里来。”
玛特廖娜让他们进了里屋,自己也跟了进来,发现陌生人挺年轻,很瘦弱,穿着她家的呢袍,呢袍里面没有**衣,头上没有戴帽子。他进了门,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连眼皮也不抬。玛特廖娜想:“这不是正经人,他心虚啦。”
玛特廖娜皱起眉头,退到炉灶边,冷冷地观察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谢苗像体面的人那样摘了帽子,在板凳上坐下来。
他说:“玛特廖娜,准备晚饭吧!……”玛特廖娜嘀咕了一句,愣站在炉灶边,一会儿看看丈夫,一会儿看看陌生人,不住地摇头。谢苗见妻子神情不对,毫无办法,只装作没看见,拉起陌生人的手说:“坐吧,老弟,咱们就吃晚饭。”
陌生人在板凳上坐下来。
“怎么,饭还没做?”
玛特廖娜的火气冒上来了。
“饭倒是做了,就是没有你的。我看你是喝糊涂了。出门去买皮子,结果连呢袍也没了,还带来个光膀子要饭的。我这儿没有你们醉鬼的饭吃。”
“玛特廖娜,别乱说!你先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
“你说说,钱到哪儿去啦?”
妻子问谢苗摸摸呢袍的口袋,从中掏出一张钞票,把它展开。
“钱在这儿,特里丰诺夫没还,答应明天还。”
玛特廖娜的火气更大了,她丈夫不但没买皮子,连最后一件呢袍也给一个光膀子的流浪汉穿上了,还把他带回家。
她一把抓过桌子的钞票,拿去藏起,说:“我这儿没饭吃。光膀子的酒鬼多的是,我可养不过来。”
“唉,玛特廖娜,嘴里留情啊。你先听我说……”
“你这贪酒的糊涂虫还能说出什么道理?我原先就不愿意嫁给你这酒鬼。我娘给我的布被你喝掉了,买皮子的钱又被你喝掉了啊。”
谢苗想对妻子解释,他只喝掉了20戈比。他想解释他是在哪儿发现这个陌生人的,可玛特廖娜不让他插话,东拉西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把10年前的旧事也抖了出来。
玛特廖娜说着说着就冲到谢苗跟前,揪住他的袖子。
“把我的短袄还给我,只剩这一件,你还从我身上扒去给自己裹上。给我,你这条麻脸狗,该死的东西!”
谢苗动手脱身上的女短袄,把一只袖子翻出来,他妻子一扯,衣服就开了绽。玛特廖娜夺过短袄,往肩上一搭便去开门。
她想出去,但在门边站住了,犹豫不决。她既想发一通脾气,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四
玛特廖娜站在门边,说:“是正经人就不会光膀子,而他连件衬衣也没穿。如果你办的是正经事,你就说出来,到底从哪儿带来这么个体面人。”
“我跟你说,在路上我看见了这个一丝不挂的人坐在小礼拜堂外面,身子冻僵了。要知道,现在不是夏天啦,又光着膀子。*领我走到他跟前,要不他就完了。你说怎么办?天下什么样的事没有啊!我就给他穿上呢袍,把他带回家来了。你消消气吧。罪过啊,玛特廖娜。我们都有死的一天啊。”
玛特廖娜本想破口大骂,可是看了看陌生人就说不出口了。
那人在板凳边上坐下来以后,就没动一下。两只手放在膝头上,脑袋耷拉在胸前,眼睛闭着,双眉紧皱,好像透不过气来。玛特廖娜没有说话。于是谢苗说:“玛特廖娜,你心里就没有*吗?”
听了这话,玛特廖娜再看看流浪汉,忽然觉得气消了。她从门边走到炉灶跟前去,把晚饭端出来。她在桌子上放了一只碗,倒满了用面包或是水果发酵成的克瓦斯,把最后剩下的那块面包也摆上来了,又摆了一把餐刀和两柄勺子。
“吃吧!”
她说。
谢苗推了推陌生人,说:“过来,好兄弟。”
谢苗把面包切开,捻成碎块,吃了起来。玛特廖娜在桌子的角旁坐着,一手托着下巴,打量着陌生人。
玛特廖娜开始同情陌生人,还喜欢他了。陌生人也忽然露出高兴的样子,不再皱眉头,而且抬起眼睛来看玛特廖娜,冲她笑了笑。
他们吃完晚饭,玛特廖娜收拾好桌子,便问陌生人:“你是哪里人?”
“我不是本地人。”
“你怎么跑到大路上去了呢?”
“我不能告诉你。”
“你被抢劫了吗?”
“是*惩罚我。”
“你就光着膀子躺在那里?”
“我就光着身子躺着,冻僵了。谢苗看见了我,可怜我,把呢袍**来给我穿上,带我到你们家来。到了这儿,你又可怜我,给了我吃的和喝的。*保佑你们!”
玛特廖娜站起身来,拿起放在窗台上的谢苗的旧衬衫,就是刚才补的那件,递给陌生人。她又找了一副包脚布给他。
“拿去,我看你连衬衫也没有。穿上这件吧!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上敞廊也行,灶炕上也行。”
陌生人**呢袍,穿上衬衫,裹好包脚布,睡到上敞廊上。
玛特廖娜灭了灯,拿起呢袍,到丈夫身边去了。
玛特廖娜用呢袍下摆盖着身子,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老想着那陌生人。
想起最后一块面包已经给他吃掉,明天没有面包吃了;再想起衬衫和包脚布也给了他,玛特廖娜伤心极了。可是一想到陌生人的微笑,她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玛特廖娜很久不能入睡,她发觉谢苗也没睡着,直把呢袍往他那边扯。
“谢苗!”
“嗯!”
“面包吃光了,可我没发面,明天不晓得怎么办。得上玛拉尼娅亲家母家里去借一点。”
“咱们能活下去,咱们能填饱肚子。”
玛特廖娜一言不发地躺了一会儿。
“这人看样子不错,不过他怎么不说自己的来历呢?”
“大概是不能说。”
“谢苗!”
“嗯!”
“咱们尽给别人,可是为什么没人给咱们啊!”
谢苗答不上来,只说:“以后再说吧。”
接着翻了个身,径自睡去了。
五
早晨,谢苗起来了,孩子们还在睡,妻子到邻居家里去借面包。流浪汉裹着包脚布,穿着衬衫,一个人在板凳上坐着,两只眼睛朝上仰望,他的气色比昨天好。
谢苗说:“喂,好兄弟,肚子要吃,身子要穿,得养活自己。你会干活吗?”
“我什么也不会。”
谢苗吃了一惊,又说:“人只要愿意学,没有学不会的事。”
“人人都干活,我也要干活。”
“你叫什么名字?”
“米哈伊尔。”
“那么,米哈伊尔,你的来历你不想说就算了,但你得养活自己。你照你说的去干,我养着你,好吗?”
“*保佑你,我一定学。你说吧,让我干什么?”
谢苗取了一些麻,绕在指头上搓线头。
“这事不难,你看……”
米哈伊尔看看谢苗,也把麻绕在手指上,学着他搓。
谢苗教他上蜡,他也立刻就会了。谢苗又教他如何捻入鬃毛,如何上*,他学一下就会了。
不管谢苗教他什么,他都一学就会。第三天他干起活儿来就好像缝*缝了一辈子似的。他不停地低头干活,吃得很少,在休息时也不说话,只抬眼望天。他不出门,不多嘴,不与人闲聊,也不说笑。
他笑过一次,那就是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当女主人给他端来晚饭的时候。
六
日子一天一天地,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眼看已是一年。
米哈伊尔依然在谢苗家住着,干他的活。他已闻远近名,谁做*都没有谢苗的雇工米哈伊尔做得精致、结实。这一带的人都找谢苗做*,谢苗渐渐地发了财。
冬天的一天,谢苗和米哈伊尔正坐在一起干活,有一辆三驾马车响着串铃儿驶到屋前。他们向窗外一望,这辆车停在对面,一个汉子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打**门。从车厢里钻出一位穿皮大衣的老爷,他下了车就径自直接向谢苗家走来,上了台阶,玛特廖娜赶忙去开门。那位老爷弯下腰进了屋,把身子一挺,脑袋几乎顶着天花板,人占了屋角的一大块地方。
谢苗起身行了礼,惊讶地望着老爷。他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谢苗筋肉强壮,可身材细瘦,米哈伊尔也是个瘦子,玛特廖娜更不必说,活像一片干瘪的木片。而这位老爷却似乎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红红的脸,油光发亮,脖子和公牛的一样粗,整个身子和铁铸的一般。
老爷*一口气,脱了皮大衣,在板凳上坐下来说:“谁是鞋匠老板?”
谢苗上前一步说:“我就是,大人。”
老爷便对自己的仆人喊道:“喂,费季卡,把皮子拿过来。”
仆人抱着一个包袱跑进屋来。老爷接过包袱,放在桌上。
“解开。”
他说。
仆人解开了包袱。
老爷用手指头指了指皮子,又对谢苗说:“鞋匠,你听着,你看见皮子了吗?”
“看见了,大人。”
鞋匠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货吗?”
谢苗摸了摸皮子说:“上等货。”
“嘿,上等货!你这个蠢货,还没见过这样的皮货吧?这是德国货,值……20卢布。”
谢苗胆怯地说:“我们哪见过啊!”
“可不是。你能用这块皮子给我做一双*吗?”
“行,老爷。”
老爷对他叫起来:“什么’行’。你知道拿什么皮子给什么人做*吗?你必须给我做一双一年穿不坏、不变形、不开绽的*。要是能做,你就把皮子拿去裁了。做不了呢,你就别拿去裁。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不到一年*开了绽,变了形,我就让你坐牢。一年不变形,不开绽,我给……10卢布工钱。”
谢苗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回头看看米哈伊尔,用胳膊肘儿碰了碰他,轻声问:“接不接活儿?”
米哈伊尔点点头说:“接。”
谢苗听了他的话,决定做这双穿上一年不变形、不开绽的*。
老爷把脚伸出来,叫他的仆人来给他的左脚拓脚样。
“留个尺寸!”
谢苗裁了一张10俄寸长的纸,弄平了,跪在地上,用围裙擦干净手,以免弄脏老爷的袜子,然后量起来。谢苗量了脚掌、脚背,又量了小腿肚,可是低不够。老爷的小腿肚太粗,像根大圆木。
“小心点,千万别把靴筒做瘦了。”
谢苗又缝上一张纸。老爷坐着,脚指头在袜子里动来动去,他看到了米哈伊尔。
“他就是我这儿的师傅,*由他做。”
“当心点,”老爷对米哈伊尔说,“记着,要一年穿不坏。”
谢苗回头看米哈伊尔,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看老爷,而是盯着老爷身后的屋角,似乎在仔细打量什么人。米哈伊尔看着看着,忽然露出笑容,显得挺高兴。
“你这个笨蛋乐什么?你最好留点神,到时候得交货的。”
米哈伊尔说:“该交货的时候就交货。”
“这就对了。”
老爷量完靴样,穿上*、皮大衣,掩上衣襟,向门口走去。他忘了弯腰,脑袋撞到了门楣。
老爷大骂,他揉了揉脑袋,然后坐上车走了。
老爷走后,谢苗说:“这个人就跟一块大石头似的,捧槌也打不死他,门框都要撞倒了,而却没事。”
玛特廖娜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能不壮吗?连死神也挪不动这块大石头呢。”
七
谢苗对米哈伊尔说:“活儿我们接了,可别闯祸才好。皮子贵重,老爷又凶,可不能出岔子。你比我眼力好,手也比我巧,把尺寸拿去,你裁料,我上靴头。”
米哈伊尔没有推辞,他接过老爷交来的皮子,铺在桌面上,一折为二,拿了把刀子就开始裁。
玛特廖娜走过来看米哈伊尔裁皮子,她感到奇怪,不知道米哈伊尔在干什么。玛特廖娜对做*这门手艺也很在行,她看到米哈伊尔并没有按长筒靴的要求裁,而是裁了两张圆片。
玛特廖娜本想指出来,可是又想:“大概我没明白该怎么给老爷做*,米哈伊尔比我明白,我还是别多嘴吧。”
米哈伊尔裁好一双鞋,拿起线头缝起来,他不是像缝*那样拿两个线头从两边出线,而是用一个线头缝,象缝便鞋一样。
玛特廖娜看见这情形也很惊讶,但是还是没有插嘴。米哈伊尔一直缝下去。到了晌午,谢苗过来一看,米哈伊尔拿老爷的皮子做了一双便鞋。
谢苗惊叫了一声,心想:“米哈伊尔在我这儿整整一年了,从未出过差错,今天怎么闯下这样大的祸啊”老爷定做的是有缘条的*,可他做的是便鞋,把皮子糟蹋了,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啊?上哪儿去找这种料啊?”
于是,他对米哈伊尔说:“你这是怎么啦,亲爱的?真要了我的命!老爷要的是*,可你做的是什么啊!”
他的话音未落,门环响了,有人敲门。他们往窗外一望,看见有个人骑马来了,正在拴马。他们开了门,进来的是那位老爷的仆人。
“你好!”
“太太派我来说皮靴的事。”
“怎么啦?”
“怎么啦!老爷不要*了,他已经*。”
“他从你们这儿出去以后,还没有到家就死在车里了。车到家以后,我们去抬他下车,他像个蒲包似的倒在里面,身体已僵硬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拖出来。太太对我说:‘赶快告诉鞋匠,有位老爷在他那儿定做一双*,留下了皮子,你就说,*不用做了,马上做一双给*穿的寿鞋。你在那儿等他们做好了带回来。’所以我就来了。”
米哈伊尔拿起桌上的剩料,卷成一个圆筒,把两只做好的便鞋拿在手里敲了敲,又用围裙擦了擦,接着递给来人。那小子接过便鞋,说:“告辞了,老板!一切顺利!”
八
又过了一年、两年,米哈伊尔在谢苗家已是第六个年头。
他像往常一样,不出门,不多嘴,这六年来只笑过两次,第一次是女主人给他端上晚饭的时候,第二次是冲那位老爷笑。谢苗对自己的雇工满意极了,再也没有问他的来历,只怕他离开。
一天,他们都在家。女主人把铁锅塞进炉膛,孩子们在板凳上玩耍,有人在窗外向内张望。当时谢苗在正一扇窗户下面绱*,米哈伊尔在另一扇窗户下面钉鞋跟一个男孩从板凳上跑到米哈伊尔身边,扶着他的肩头往外看,说:“米哈伊尔大叔,你瞧,一个女商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好像是上我家来了。有个小女孩还是瘸子哩!”
他刚说完,米哈伊尔就放下活计,转过头向窗外看。
谢苗觉得奇怪。米哈伊尔从不向窗外张望的,今天却趴在窗户上,不知在看什么。谢苗也朝窗上看了一眼,的确,有个女人上他家来了。女人穿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一手各牵一个穿皮袄、戴绒头巾的小姑娘。两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个的左腿有毛病,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那女人上了台阶,走进穿堂,摸到房门,抓住把手推开了门。她让两个孩子走在前头,接着自己跟着进了屋。
“你好,老板!”
“请坐。有事吗?”
女人在桌旁坐下,两个孩子靠在她的膝头,好奇地看着屋里的人。女人说:“我想给两个孩子做皮鞋,春天穿。”
“行啊。我们还没做过这么小的皮鞋,不过我们能做。米哈伊尔手艺高着啦!”
谢苗回头看了看米哈伊尔,只见他放下活计,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小女孩。
谢苗心中纳闷了。他想,不错,两个小女孩挺可爱,黑黑的眼睛,胖乎乎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脸颊,身上的小皮袄、小头巾都挺好看,但令谢苗不可理解的是,米哈伊尔望着她们的神情,似乎他们曾经认识。
谢苗心中奇怪,便和那女人谈起生意来。讲好了价钱,量好了尺寸。女人把腿瘸的孩子抱起来放在膝头上,说:“这孩子得量两个尺寸,有毛病的左脚只做一只鞋,没毛病的右脚要三只鞋。她俩的脚大小一样,她们是孪生姐妹。”
谢苗量完了尺寸,指着小瘸子说:“她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的?多可爱的姑娘,生来就这样吗?”
“不,是她妈妈给压的。”
玛特廖娜想知道那女人是哪家的,孩子又是谁家的,于是插进来问:“你不是她们的妈妈吗?”
“我不是她们的妈妈,也不是亲戚。我收养了她们。”
“不是亲生的,可你真疼爱她们!”
“怎么能不疼啊!她俩都是吃我的奶长大的。我原先有个儿子,*召去了。我对那儿子还不如对这两个这么爱呢。”
“这两个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呢?”
九
那女人便讲起来。
“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她说,“还不到一个星期,这两个女孩就成*:星期二埋了爹,星期五*妈。爹去世三天以后才生下这两个女儿,可妈活了不到一天。那时候,我和我男人在乡下种地,和他们家是邻居,两家紧挨着。他们家只有当家的一个男人在树林里干活。有一次,一棵树被放倒时压在他身上,五脏六腑都压出来了,抬回家就*。那个星期他妻子生下一对孪生女,就是这两个。家里穷,又没有人帮忙,上没老下没小。那女人孤零零地生下孩子,又孤零零地*。”
“第二天清早我过去探望,进屋一看,那女人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她死的时候倒在这个孩子身上,把她的一条腿压瘸了。
村里的乡亲都赶来,给那女人洗身,装殓,下葬,都是好人帮的忙。两个婴儿没爹没妈,怎么办?村里的妇女只有我在奶孩子——我生头胎男孩,当时才七个多星期……——就把两个女孩暂时抱到我家去了。男人们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后来他们对我说:“玛丽亚,你先带着这两个女孩,让我们再想想。”
我先喂饱这个腿正常的,有毛病的那个就不喂,没指望她能活。可是后来我寻思,干吗亏待那个小东西啊?我可怜她,就连她一起喂。自己一个,加上这两个,我同时要喂三个孩子奶。那时候我年轻力壮,吃得又好,*给的奶水多得直往外冒。我常常是先喂两个,让第三个等着。一个吃饱了,再把第三个抱起来。*让这两个长大了,而我自己的孩子在第二年就*。后来*再也没有给我孩子,可日子越过越好。
现在我们在磨坊干活,挣得挺多,有活挺好。就是没生孩子。
如果没有这两个女孩,我一个人日子怎么过啊?我怎么能不疼爱她们呢?她们是我的心肝宝贝呀!”
女人一只手搂着瘸腿小女孩,另一只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水。
玛特廖娜叹了一口气,说:“俗话说得好:没有爹娘,要活不难;没有*,活不下去。这话真不假啊!”
他们聊了一会儿,那女人起身要走。主人夫妇送她。他们回头看米哈伊尔,只见他坐在那里,叉在一起的双手放在膝头上,望着天微笑。
十
谢苗走到他跟前,问:“你怎么啦,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从板凳上站起来,放下活计,解围裙,向主人夫妇鞠了一躬,说:“请主人原谅。*已经饶恕了我,请你们也宽恕我。”
于是主人看见米哈伊尔浑身放光。谢苗站了起来,向米哈伊尔施礼,对他说:“米哈伊尔,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凡人,我留不住你,也不能盘问你,只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发现你,带你回我家的时候,你闷闷不乐,而当我妻子给你端来晚饭的时候,你向她笑了笑,从那以后就高兴些了?为什么那位老爷来定做*的时候,你又笑了一次,从那以后更加开心?为什么这个女人带着两个姑娘进门的时候,你笑了第三次,一点不开心的影子都没有了?米哈伊尔,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上发光,为什么你笑了三次?”
米哈伊尔说:“我身上放光是由于*本来惩罚我,现在宽恕了我。我笑了三次是因为我明白了*的三个道理,那是我应该明白的。
你妻子可怜我的时候,我明白了第一个道理,所以第一次笑了。
那富翁来定做*的时候,我明白了第二个道理,因此笑了第二次。今天看到了这两个小姑娘,我明白了最后一个道理,也就是第三个道理,所以笑了第三次。”
于是,谢苗说:“米哈伊尔,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惩罚你?*的三个道理又是什么?”
米哈伊尔说:“*惩罚我是因为我违背了他的旨意。我本是天使,却违背了*的旨意。”
“我是天使,一次,*派我去取一个女人的灵魂。我降到地上,看见一个女人病在床上,她一胎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小东西在母亲身边蠕动,母亲无力喂她们**。她看见我,知道是*派我来取她的灵魂,就哭了,说道:‘天使啊!我丈夫刚去世,是在林子里被树砸死的。我没有姊妹,也没有亲戚,没人帮我养大。你先别取我的灵魂,让我自己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孩子没有爹娘活不成啊!’我听信了她的话,把一个小女孩放在她怀里**,另一个让她搂着,自己又回到*那里去。我飞到*那儿,说着:‘我不忍心取一个产妇的灵魂。
她丈夫被树压*,她现在还喂养着一对孪生女,央求*不要叫我去取这个产妇的灵魂。让她把孩子抚养大吧?孩子没有父母是活不成的。我就没有取她的灵魂。’*说:‘你去取这个产妇的灵魂,将来你会明白三个道理:人心里有什么,什么是人得不到的,人靠什么活着。等你明白了这三个道理,再回天上来。’我又飞回到地上去,取了那产妇的灵魂。
两个婴儿从妈妈*部滚下来了。母亲的尸体倒在床上,压着了一个婴儿,把她的一条腿压坏了。我升到村庄上空,准备把产妇的灵魂交给*,可是一阵风吹来,折断了我的翅膀。
那灵魂独自到*那里去了,而我却摔到了地上,倒在大路旁。”
十一
谢苗和玛特廖娜这才明白,他们供给衣食并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是什么人。夫妻二人又惊又喜,热泪盈眶。
接着,天使说:“我一个人光着身子站在野地里。以前我不知道人间的困苦,没有尝过饥饿和寒冷的滋味。现在我变成人了,饥寒交迫,不知该怎么办。我发现田野里有一座为*建造的小礼拜堂,就走了过去,想在那儿安身。但是礼拜堂的大门锁着,无法进去。于是我坐在后墙边避风。天要黑了,我饿得难受,冷得发僵,终于病倒了。忽然,我听见路上有人走动的声音,一个人背着一双*走来了,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这是我变成人以后第一次看见凡人的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里非常害怕,就转过身去。我听见这人在嘀嘀咕咕地盘算他冬天该穿什么衣服御寒,怎么养活家小。我想:‘我饥寒交迫,快要*,可是这个人关心的只是填怎样做一件皮袄给自己和妻子蔽体,怎样弄到面包给家里人饱肚子。他不会帮助我的。这个人看见了我,皱起眉头,脸色恐怖地走过去。我感到绝望。忽然,我看见他又转身走回来。我抬眼一看,那人换了一副样子,他脸上本来只有死的神色,现在忽然泛起了生命的光彩,我在他脸上看见了*。他走到我面前,给我衣服穿,把我带到他家去。我进了他家的门,他妻子迎上来说了一通牢**话。这女人比她丈夫更可怕——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是死的气味,死的恶臭使我喘不过气来。她想把我赶到冰天雪地中去。我知道,只要她把我赶出门,我必死无疑。这时,她男人向她提起*,她马上心软了。她给我们端来晚餐的时候,眼睛注视着我,我发现她身上已经没有死亡的阴影了。她活了,我在她脸上认出了*。
“于是我想起了*的第一句话:‘你会知道人心里有什么。’我明白了,人心里有爱。*已经开始向我显示他要向我显示的东西,所以我高兴起来了,第一次露出了笑脸。但是我还没有完全明白。我还不明白什么是人无法得到的,以及人靠什么活着。”
“我在你们家住下来,生活了一年。有一个富翁来定做一双一年穿不坏、不开绽、不变形的*。我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身后站着我的朋友——死亡天使。这位天使只有我能看得见,只有我认识他。他的出现让我知道,在日落以前这位富翁的灵魂就要被取去。于是我想:‘这人要给自己预备一年用的东西,却不知道他活不过今夜。’我就想起了*的第二句话:‘你会知道什么是人无法得到的。’”“我已经知道人心里有什么了。现在我又明白什么是人无法得到的。那就是人无法知道他们的肉体需要什么。因此我笑了第二次。我高兴的是看见了我的朋友死亡天使,同时*向我显示了第二个道理。”
“但是我还没有完全明白。我还不知道人靠什么活着。于是我继续等待*向我揭示最后一个道理。第六年来了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女人,我认出了这两个小姑娘,知道她们是怎样活下来的。于是我想:‘当那位母亲求我为了两个婴儿留下她的灵魂的时候,我听了她的话,以为没有父母就无法活下去,结果是一个陌生女人把她们抚养成人。当这个女人怜爱别人的孩子而流泪来的时候,我在她脸上看见了真正的*,并且知道了,人靠什么活着。我知道,*向我揭示了最后一个道理,并且宽恕了我,所以我笑了第三次。”
十二
天使的身体裸露出来了,他浑身披着光华,使肉眼不能看他。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洪亮,似乎不是发自他的体内,而是来自天上。天使说:“我懂得了,人活着不是靠关心自己,而是靠爱。
“那位母亲不可能知道,她的孩子靠什么才能活下去。那富翁不可能知道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天黑以前到底是他的活着的肉体需要一双*呢,还是他的尸体需要一双便鞋。
“当我变成一个人的时候,我不是靠关心自我活下去的,而是靠一个过路人和他的妻子心中的爱,他们给了我同情和爱。
两个小*能够活下来也不是靠大家为她们操心,而靠一个陌生女人心中的爱,是这个女人给了她们同情和爱。所有的人都不是靠他们怎样为自己打算而活着,而是靠人们心中的爱。
“从前我也知道,是*给了人生命,要人活着。现在我懂得了更多的道理。
“我明白了,*不愿意让人们分开过日子,所以不让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要人们共同生活,所以让他们明白,他们为了自己,也为了大家,需要什么。
“我现在明白了,人们以为他们靠自己对自己的关心活着,其实他们活着完全是因为爱。谁生活在爱中,谁就生活在*里面,谁心中就有*,因为*本身就是爱。”
然后,天使唱起了赞美*的颂歌,他的歌声震动了小木屋。天花板打开了,一根火柱从地上升向天空。谢苗和他的妻儿们一个个拜倒在地。天使的背上生出一对翅膀,他飞上天去了。
等谢苗清醒过来,这屋子和从前一样,屋里只有他和一家妻小,没有一个外人。
3、儿童安徒生童话故事:“真可爱”
如何胜于动物,精神和美又如何通过形式展示出来,雕塑家又如何让世上物品的最美的地方展露出来。
卡拉默默无言地坐着,微微地晃动着,品味着他所表达的思想。岳母承认道:
“很难明白您所讲的!不过,我在慢慢地体会您的思想。您说得转弯抹角,但是,我得很快弄明白。”
而他却紧跟着美情,美情占据了他,抓住了他,控制着他。卡拉的体态,她的眼神,她的嘴角,甚至从手指的动作中都流露出美情。阿尔弗里兹讲出了这些,他,一位雕塑家,很明白这些,他只谈她,只想着她,两人成了一体。她也这样讲,讲得很多,因为他这样讲,讲得很多。
那是订婚时的情景。现在他们举行婚礼了,身后跟着伴娘,收到了结婚礼品,婚礼的讲词中说到他们。
岳母在新婚夫妇屋里一张桌子的一头,安置了一尊穿着晨衣的曹瓦尔森的半身雕像。他应该是客人,那是她的主意。大家在一起唱歌,祝酒,是一场很热闹的婚礼,是很可爱的一对!“皮格马利翁得到了他的伽拉茜”⑤,有一首歌这么说道。“这真是神话哟!”岳母说道。
婚宴后的第二天,这对年轻人就动身去了哥本哈根。他们要在那里住,要修自己的房子。岳母也跟着去了,以便把粗活儿都揽下来,她这么说,也就是说去把家管起来。卡拉应该生活在玩具娃娃的柜子里!一切都很新鲜、很华丽也很美好!他们三人全住在一起,——阿尔弗里兹,是啊,我们借用一句可以表明他的处境的谚语吧,他像一位主教坐在鹅圈里⑥。
形的魔力迷住了他。他看到了盒子,却没有看到盒子里装着什么。这是不幸,在婚姻中的极大的不幸!一旦盒子的胶裂开来,一旦上面涂的金剥落掉,那么买了它的人一定会后悔这笔交易。在大的社交场合,一个人要是把吊带上的两粒钮扣都丢了,又发现自己还不能指望皮带,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皮带,这是最尴尬的事了。可是更糟糕的是,一个人在一个大的社交场合中,觉得自己的妻子和岳母尽讲蠢话,而又不能指望自己能找点什么可以解嘲的话,来掩饰一下那些蠢话。
这对年轻人常常手牵手地坐着,他讲,她不时插上个把字,同一个调子,同样那么两三响钟声。索菲亚,他们的一位女友来的时候,他的神情才算松了一口气。
索菲亚并没有什么姿色。是的,她倒也没有什么缺陷!她确有点驼,卡拉这么说,可是驼的程度肯定只有女友才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姑娘,然而她一点不觉得她在这里可能是位危险的人。在玩具娃娃的柜子里,她是一股新鲜的空气。他们大家都看到了,很需要新鲜空气。需要新鲜空气,于是他们便出去呼吸,岳母和这一对年轻人去意大利旅行去了。
“谢天谢地,我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了!”母亲和女儿在一年以后与阿尔弗里兹三人一起回来的时候这么说道。
“旅行真没有一点乐趣!”岳母说道;“实际上真是令人厌烦,对不起我这么说。我烦透了,尽管我和孩子们在一起。再说,旅行很费钱,太贵了!所有那么多画廊都得去看!所有的东西都得赶着去看!要知道,你旅行归来别人问你,你却答不上来,那可是再羞人不过的事了!就这样还得听人说,忘记看的东西那是最好的东西。那些没完没了的*像让我烦*,我自己都成了*了。”
“还有给我吃的那种饭!”卡拉说道。
“连一碗像样的肉汤都没有!”妈妈说道。“他们的烹调手艺真是糟透了!”
卡拉因为旅行而累极了,长时间恢复不过来的疲劳,这是最糟不过的事。索菲亚到家里来陪着,她起了好作用。岳母说,我得承认,索菲亚很懂得管家,很懂艺术,也懂得她的身世无力提供的种种事情。此外,她为人勤快,非常忠诚。在卡拉生病躺在床上,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的时候,她表现得特别尽心。
要是盒子是好的,便要让盒子坚持长期不坏。否则盒子也就完了——现在盒子完了,——卡拉*。
“她很可爱!”母亲说道,“她实在和古玩不一样,古玩都是残缺不全的!卡拉是完整的,美人应该是这样。”
阿尔弗里兹哭了,母亲哭了。他们两人都穿上黑色的丧服。妈妈穿黑的最合适,她穿黑色的衣服时间很长,她守丧伤痛的时间很长,而且她又遭到了新的伤痛。阿尔弗里兹又结婚了,娶了索菲亚,那位没有什么姿色的人。
“他真是走极端!”岳母说道,“从最美的走向最丑的!他竟能忘掉头一位妻子。男人就是这样朝秦暮楚!我的男人不一样!不过他死在我前!”
“皮格马利翁得到了他的伽拉茜!”阿尔弗里兹说道,“是啊,新婚时人们唱的。我的确也恋上了一尊因我的手臂而获得了生命的塑像。但是上天赠给我们的那相匹配的魂灵,上天的一位天使,能同情我们的,能和我们的想法一致的,能在我们受挫时振奋我们的,我却是现在才找到,才得到。你来了,索菲亚,并不带着形态的美,并不光耀夺目,——但是却雕塑家阿尔弗里兹,是啊,你大概认识他的吧?我们大家都认识他:他得了金质奖章,去了意大利,又回国来了。那时他年轻,是啊,他现在也还年轻,可怎么说也比当年大了十来岁了。
他回到家中,到锡兰岛的一个小地方去访问。全城都知道这个外乡人,知道他是谁。在最富有的一家人家里,为他举行了宴会。凡是有点儿面子的人,或者家里有点儿财产的人,都被请来了。真是件大事,不消敲锣打鼓,全城都知道了这次宴会。手工匠的儿子,小人物的孩子,还连带上一两对父母,站在外面,瞧着那拉垂下来被照得亮亮的窗帘。巡夜的人心想是他在举行宴会,有这么多人站在他负责**的街上。一派欢乐的气息,屋子里面当然真有欢乐,那是阿尔弗里兹,雕塑家。
他说这说那,讲东讲西,里面所有的人都高兴地听他说得津津有味。但是听得最有兴致的,则莫过于一位上了点年纪的*的遗孀。她完全就是阿尔弗里兹先生所说的,一张没有写过字的灰色纸。这纸一下子便把说过的话吸尽,并且还要求多多地吸,有高度的接受力,难以置信的无知,真是一个女的加斯帕·豪塞①!
“我真想看看罗马!”她说道,“罗马一定是一座漂亮的城市,有许许多多的外国人到那儿去。给我们讲讲罗马!进了罗马市,里面都是什么样子?”
“真不容易讲呢!”年轻的雕塑家说道。“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有一座奥伯利斯克②,它已经四千年了。”“一个奥甘尼斯特③!”夫人喊了起来,以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奥伯利斯克这个字。有几个人差不多快笑了出来,连雕塑家也这样。不过那笑意刚一来便隐去了,因为他看到紧挨着夫人,有一双海水一般蓝的大眼睛,那是刚刚讲话的那位夫人的女儿。若是谁有这样一位女儿,这人一定不简单。母亲是一道不断涌冒出问题的泉水,女儿则是在静听泉水的美丽神女。她多么可爱啊!她是供雕塑家看的,但不是由雕塑家来和她交谈的。而她则默默不语,至少可以说是话很少很少。
“教皇的家大吗?”夫人问道。
年轻人回答了,好像问题可以换个更好的提法一样:“不,他没有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夫人说道:“我是说他有妻室儿女没有?”
“教皇是不能结婚的!”他回答道。
“这个我不喜欢!”夫人说道。
她大约可以问得、讲得更聪明一些。但是,她之所以没有问点与讲点和她刚才问的与讲的不同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儿靠到了她的肩上,用几乎搅得人心情不定的微笑着的眼在望着他的缘故?
阿尔弗里兹先生讲着。讲了意大利五彩缤纷的胜景。蓝色的山,蓝色的地中海,南方的蔚蓝,这种美景,在北欧只有妇女们的湛蓝眼睛能超得过。在谈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说话的语调是有所暗示的。但是她,应该懂得这一点的她,却没有让人看出她听懂了这种暗示。你知道,这也是很可爱的!“意大利!”有几个人在叹息,“旅行!”另外一些在叹息。“真好啊!真可爱啊!”
雕塑家阿尔弗里兹,是啊,你大概认识他的吧?我们大家都认识他:他得了金质奖章,去了意大利,又回国来了。那时他年轻,是啊,他现在也还年轻,可怎么说也比当年大了十来岁了。
他回到家中,到锡兰岛的一个小地方去访问。全城都知道这个外乡人,知道他是谁。在最富有的一家人家里,为他举行了宴会。凡是有点儿面子的人,或者家里有点儿财产的人,都被请来了。真是件大事,不消敲锣打鼓,全城都知道了这次宴会。手工匠的儿子,小人物的孩子,还连带上一两对父母,站在外面,瞧着那拉垂下来被照得亮亮的窗帘。巡夜的人心想是他在举行宴会,有这么多人站在他负责**的街上。一派欢乐的气息,屋子里面当然真有欢乐,那是阿尔弗里兹,雕塑家。
他说这说那,讲东讲西,里面所有的人都高兴地听他说得津津有味。但是听得最有兴致的,则莫过于一位上了点年纪的*的`遗孀。她完全就是阿尔弗里兹先生所说的,一张没有写过字的灰色纸。这纸一下子便把说过的话吸尽,并且还要求多多地吸,有高度的接受力,难以置信的无知,真是一个女的加斯帕·豪塞①!
“我真想看看罗马!”她说道,“罗马一定是一座漂亮的城市,有许许多多的外国人到那儿去。给我们讲讲罗马!进了罗马市,里面都是什么样子?”
“真不容易讲呢!”年轻的雕塑家说道。“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有一座奥伯利斯克②,它已经四千年了。”“一个奥甘尼斯特③!”夫人喊了起来,以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奥伯利斯克这个字。有几个人差不多快笑了出来,连雕塑家也这样。不过那笑意刚一来便隐去了,因为他看到紧挨着夫人,有一双海水一般蓝的大眼睛,那是刚刚讲话的那位夫人的女儿。若是谁有这样一位女儿,这人一定不简单。母亲是一道不断涌冒出问题的泉水,女儿则是在静听泉水的美丽神女。她多么可爱啊!她是供雕塑家看看的,但不是由雕塑家来和她交谈的。而她则默默不语,至少可以说是话很少很少。
“教皇的家大吗?”夫人问道。
年轻人回答了,好像问题可以换个更好的提法一样:“不,他没有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夫人说道:“我是说他有妻室儿女没有?”
“教皇是不能结婚的!”他回答道。
“这个我不喜欢!”夫人说道。
她大约可以问得、讲得更聪明一些。但是,她之所以没有问点与讲点和她刚才问的与讲的不同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儿靠到了她的肩上,用几乎搅得人心情不定的微笑着的眼在望着他的缘故?
阿尔弗里兹先生讲着。讲了意大利五彩缤纷的胜景。蓝色的山,蓝色的地中海,南方的蔚蓝,这种美景,在北欧只有妇女们的湛蓝眼睛能超得过。在谈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说话的语调是有所暗示的。但是她,应该懂得这一点的她,却没有让人看出她听懂了这种暗示。你知道,这也是很可爱的!“意大利!”有几个人在叹息,“旅行!”另外一些在叹息。“真好啊!真可爱啊!”
“是啊,要是我现在中了那五万块大洋的彩,”这位遗孀说道,“那我们就动身旅行去!我和我女儿!您,阿尔弗里兹先生领着我们!我们三人一起旅行去!再邀上一两位好朋友!”于是她便客客气气地朝所有的人都点一点头,谁都可以以为自己会陪着去的。“我们要去意大利!但是我们不去有匪盗的地方,我们去罗马,走那些安全的大道!”
女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的一叹中能包含多少东西啊,或者说,从微微的一叹中可以悟出多少东西来呀。这年轻人觉得这一口微微的叹息里有许多的东西。那一双湛蓝的眼睛,这一晚向他显示了隐蔽着的宝藏,精神的内心的宝藏,非常丰富,比得上罗马所有的胜景。在他从宴会告辞的时候,——是啊,他的神魂被摄走了——被那位小姐摄走了。那位遗孀的家是雕塑家阿尔弗里兹先生拜会得最多的家了。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尽管每次都是她们两人一起谈话,他去必定是为了女儿。人们把她叫做卡拉,她的名字是卡伦·玛莱妮,两个名字联在一起成了卡拉。她很可爱,但是略有点懒散,有人这么说,早晨她总想多在床上躺一会儿。
“她从小就这样习惯了!”母亲说道,“她一直就是个小维纳斯,美丽的小姑娘都容易疲倦。她睡的时间稍微多一些,可是这样一来,她便有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样明亮的眼睛,这两潭海一般蓝的水,这深不可及的平静的水④,里面什么力量没有!年轻人感到了这一点,他牢牢地坐在这深深的海底里。——他说着讲着,妈妈总是问得很生动、很随便,又很莫名其妙,就和第一次会面时一个样。听阿尔弗里兹讲话是一种乐趣。他谈到那不勒斯,谈到维苏威的迁动,还拿些火山爆发的画来给她们看。这位遗孀以前从未听说过或者想过这个。
“老天啊!”她说道,“这不是会喷火的山吗!难道就没有人因此而受害吗?”
“整座整座的城都被埋掉呢!”他回答道,“庞贝和赫尔库拉楞姆就被埋掉了!”
“可是那些可怜的人,所有这些您都亲眼看到了?”没有,这些图画上的那些喷发我都没有见过。不过,我要拿一张我自己作的素描,让你瞧瞧我自己见过的那次喷发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拿出一幅铅笔素描来。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看那些强烈色彩的图画的妈妈,看见了那淡素的铅笔素描,她惊叫了起来。
“您看到了喷出来的白色的东西!”
阿尔弗里兹先生对妈妈的尊敬,在很短的时间里消退了。不过,在卡拉的光耀中,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母亲是没有色彩意识的。不过就这么一回事罢了。她有最好的,最美丽的,她有卡拉。
阿尔弗里兹和卡拉订婚了,这是极合乎情理的。订婚启事登到了本城的报纸上。妈妈买了三十份,为的是把报上登的启事剪下来,放在信里寄给朋友和相识的人。订了婚的情人很幸福,岳母也算上,她说她就像和曹瓦尔森家联了亲一样。
“您不管怎么说总是继承他的人!”
阿尔弗里兹认为她说了点很漂亮的话。卡拉没有讲什么,不过她的眼睛发光,嘴角上挂着微笑,每个动作都很可爱。她是非常可爱的,这话说多少遍也不算过多。
阿尔弗里兹为卡拉和岳母塑了胸像。她们坐着让他塑,瞧着他怎么用手指来捏,来摆弄那软泥。
“都是为了我们的缘故,”岳母说道,“您才自己动手而没有让您的助手干这些简单的活儿。”
“可正是需要我自己用泥来塑出形状来的!”他说道。“是啊,您总是那么特别殷勤!”妈妈说道。卡拉捏了一下他那带泥的手。
他向她们两人展示了创造出来的万物之中所包含的自然的美情,阐明了有生命的东西是如何胜于死的东西,植物如何胜于矿物,动物如何胜于植物,人是够好的了,大大地超过了必要的程度!首要的事终归是首要的事!你来了,教育了这雕塑家。他的作品只不过是一堆泥,尘土,只不过是我们求索的那种内在的实质的一个印记。可怜的卡拉!我们尘世的人生就像是一趟旅行的生活!在天上,在人们在同情中相聚在一起的那里,我们相互之间也许是半陌生的吧。”
“这话可不够亲切,”索菲亚说道,“不是*教徒的话!天上是没有什么婚事的。但是,就像你说的,魂灵因同情而相遇。那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绽露出来,变得高尚。她的魂灵也许会完全绽放开来,竟至超过了我的。而你——又会像你初恋时那样大声赞叹起来:真可爱,真可爱!”
①一个德国的弃儿,1828年5月26日穿着农民的衣服出现在纽伦堡的街头。这孩子虽然已经16岁,但却表现得极无知和幼稚。人们以为他出身很高贵,福利单位将他交给一位叫道麦的教授抚养。1833年他在安斯巴赫皇宫公园散步时被人刺伤,不久死去。1857年丹麦解剖学家艾席里特记述了豪塞的事,说他是个智能低下的孩子。②埃及的方尖塔。在罗马波波罗广场有一座这样的方尖塔,是奥古斯都皇帝从埃及运回的。
③风琴演奏家。方尖塔与风琴演奏家两字发音在丹麦文中有些相似。这种无知是安徒生亲身遇过的事。
1835年7月16日,安徒生写信给爱德华·柯林说:“最近我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佛堡的一位尊贵的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我指给了她一些铜器,对她说:‘这里您可以看到罗马到波波罗广场。那里有一尊3000年古奥伯利斯克。’‘一位奥甘尼斯特’,她说道。‘不对,一尊奥伯利斯克。’——‘是这样!可是一位奥甘尼斯特怎么能活3000年!’我赌咒我说的都是真的。整个宴会的人都可作证!”
④丹麦谚语,底深不可及的平静的水象征思想深刻。
⑤传说中,塞浦路斯国王皮格玛利翁也是雕刻家。他钟情于自己创作的一座象牙雕像伽拉茜。爱情女神阿佛洛狄忒把这尊雕像变成活人。皮格玛利翁便和伽拉茜结了婚。
⑥这句谚语原指这样一段故事。法国图尔的圣马丁被邀任图尔大主教的职务;但当他发现他不屑于担任此职时,他便藏到了鹅圈里,可是却因鹅的叫声而被人发现。
4、寓言是带有什么或什么的故事 生活寓言小故事
日本一位名叫信重的彪悍武士向白隐禅师请教:“真有*和天堂吗?能带我去参观参观吗?”
“你是做什么的?”白隐问。
“我是一名武士。”
“你是一名武土!”白隐叫起来,“哪个蠢主人会要你做他的保镖?看你的面孔简直像一名讨饭的乞丐!”
“你说什么?”信重跳起来,热血涌上脸孔,伸手要拔腰间的宝剑,他哪受得了这样的刻薄话!
白隐照样冷嘲热讽:“哦,你也有一把宝剑吗?你的宝剑太钝了,砍不下我的脑袋。”
武士勃然大怒,哐地一声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利剑,目露凶光,对准了白隐*膛,此时,白隐安详地注视着武士说道:“*之门由此打开!”
这位武士一刹那恢复了理智,觉察到自己的冒失,深感禅师的道法非同寻常,于是急忙收起宝剑,向白隐鞠了一躬,谦卑地道歉。
这时候,白隐微笑而温和地告诉武士:“天堂之门由此敞开!”
这位武土顿时省悟过来:当你萌生行凶作恶之时,你正在向*迈进;当你谦卑慈爱时,你已处在天堂里了。
一位中国禅师,一位日本禅师,不约而同地以幽默的方式,形象而生动地解答了宰相与武士的问话。他们的幽默除了来自于智慧,还来自于“无私无畏”。
试想,如果看到宰相就奴颜卑膝,极尽逢迎拍马之能事;如果看到武土就胆战心惊,避之唯恐不及,那还幽默得起来么?
禅师的幽默,并非一味挪揄嘲弄,更非恶作剧,他们善于区别对象,分别情况,采用不同的方式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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